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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沒有問湯姆為什麽突然回家，也假裝沒有發現小湯突然不見了。至於手臂上那個黑色的烙印，它更像是湯姆的某種化身，雖然醜了點——但卻讓我感到安心。

我想每個人都應該有秘密……湯姆那天那麽失態，我想不出來會是什麽事把他打擊成這個樣子。他又是個自尊心那麽強的人……如果他不想告訴我，那我就假裝不知道。

九月份湯姆返校前提過一句，似乎聖誕節他會帶我去見什麽人。但他後來再也沒提過。我奇怪他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，我隱隱約約意識到這也許跟湯姆的異常有點關系。

聖誕節前夕，湯姆回家了。我們一起買了一大堆聖誕飾品還有食物，整整一天都忙著把我們家裏每一個角落掛上一只銅鈴鐺。

吃完火雞我們互相交換了禮物，湯姆給我的是個超大份的禮盒，裏面裝了滿滿一盒不同顏色的口紅。我興奮得滿臉放光，催促湯姆也趕緊打開我的禮物。

湯姆看到那個小盒子裏裝的戒指時明顯一楞，我解釋說，只有我一個人戴戒指覺得很奇怪，所以就去霍格莫德訂了一枚跟我手上這個配套的男士戒指。

湯姆臉色顯得很古怪，他慢吞吞地擡起眼睛，露出左手的無名指，那上面也有一枚戒指——只不過通體漆黑，像一只張開的眼睛。

我也楞住了。我竟然沒發現他手上什麽時候多了這個？它是從哪兒來的？戴在無名指上——湯姆知道這代表什麽嗎？

大概不知道。湯姆的視線在兩枚戒指間游移了一會兒，然後他將我的那枚戴在了中指上。做完這些，他像是安撫般看了我一眼。我可太清楚這是什麽意思了。他在說，“這樣可以了吧？”

我沈默了一會兒，忽然發現好像也行？中指上的戒指不是代表熱戀中嗎？我偷笑著點點頭。

這事兒就這樣過去了。聖誕節假期很快結束，湯姆又回到了學校。

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……我總覺得湯姆現在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了。具體是在什麽地方，我也說不清楚……可就是有點不對勁……

比如他脾氣似乎更不好了，也很少笑。我們在一起時，他也不像以前那樣喜歡牽著我的手或者不時碰碰我的臉，他現在更願意一個人待在房間裏。

他似乎又在研究什麽古怪的東西……我不知道，他不讓我進他的工作間。“會有危險。”他這樣說。

覆活節時他又熬了一整個假期。他從房間走出來時我吃驚地倒退了一步，“湯姆——你的眼睛怎麽了？”

湯姆楞了一下，伸手按住那只紅色的眼睛，“什麽？”

我給他拿過來一面鏡子，擔憂地望著他。“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？”

湯姆搖搖頭，垂下眼睛，似乎是害怕嚇到我。“沒什麽——沒什麽，沒事的。確實太累了——好好休息兩天就行了。”

他這樣的敷衍忽然讓我忍無可忍。他已經敷衍了我好幾個月。現在我再也受不了了。

“湯姆，”我放下鏡子，輕輕拉住他的手，我發現在我碰到他的一瞬間，湯姆難以控制地往後退了一點，但很快又恢覆正常。

“到底發生什麽事了？你知道你可以告訴我，我不會笑你，更不會——憐憫你，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承擔。”

我誠懇地望著他，湯姆依然垂著眼睛，不為所動。“是霍格沃茲的事不太順利嗎？鄧布利多教授仍然對你抱有偏見？”我試探著問。

湯姆很快地動了一下睫毛，“對——霍格沃茲的事不太順利。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留在那裏——這件事一直困擾著我。”

我懷疑地皺起眉，他知道他說謊的時候會不自覺地重覆別人的話嗎？但我沒有拆穿他。

“湯姆，我愛你，我馬上就要成為你的妻子，”我嘆息著道，“你可以相信我，我們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——我們可以一起面對。”

“如果你不相信——”我突然有了個想法，“我記得你們似乎有個咒語——叫什麽——攝魂取念——”我看到湯姆迅速擡起頭，很感興趣地瞄了我一眼。

我無奈地笑了笑，“如果這樣能讓你相信——”

“不會感到冒犯嗎？”湯姆慢吞吞地說，蠢蠢欲動。

“有一點，”我輕聲道，“但只要能讓你——明白——我就願意。”

湯姆的神色微微柔和起來，他伸手撫摸著我的頭發，聲音低沈，“不會痛的，我保證。”

他那根骨白色的魔杖朝我輕盈地揮動，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。“攝魂取念！”湯姆的眼睛興奮地亮起。

隨後我感到一陣涼意，針刺般穿透了我的腦袋，分開種種記憶的迷霧，一直來到最深最隱秘的地方。我在想我一定要讓他看到——我們第一次接吻，我那種泫然欲泣的心情。

我們正式確定關系，整個世界一瞬間被愛充滿，上帝似乎出現在我面前。我們真正擁有了一個家，每天早上我趁他還沒清醒時偷偷索吻；他離開時我會在門口再站很久很久，我想也許他會再回來——可能落下什麽東西之類的。

當我想他的時候，那種心似乎被一根絲線牽扯的鈍痛。我關於未來的想象，我們的孩子，我們的家。我們一起長出皺紋，黑發變成白發。在我的計劃裏只有他一個人——現在他能想象我有多愛他了嗎？鄧布利多先生說愛能改變一切——它的魔法能不能帶給我的湯姆快樂？

我很想呈現在他面前的全是這些好東西，但這根本不受我控制。我窘迫地發現自己想起了在街上流浪、詐騙、偷東西的童年，還有第一次見到湯姆——我在心裏叫他怪胎。還有我看著他被比爾他們欺負——我突然感到一陣針刺般的劇痛——我強忍著，盡量不露聲色。應該——應該是不會痛的——我忽然害怕起來——

不要怕、不要怕。湯姆不會傷害我的。這個想法很快讓我平靜下來。果然——刺痛只是一瞬間就不見了。我的記憶繼續前進，走過了孤兒院、霍格沃茲的第一年。

亞倫忽然出現在記憶裏（現在他已經結婚了），還有那些不見天日的轟炸，惶惶不安的時光——我對他撒過的所有的謊，我小心翼翼喜歡他的心情，我轉彎抹角打探他對婚姻的看法——我做的關於他的夢——啊，這個不能看！我覺得臉都燒紅了，強烈地抗拒著那根細針繼續前進。迷霧一下子消失了，湯姆又重新出現在我面前。

“我愛你，湯姆，我愛你。”我輕聲道。

湯姆定定地看著我，某個瞬間我覺得他似乎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。或者不如說他一直以來強行壓抑的東西短暫地露出了冰山一角。“……我知道。”他很輕很輕地說。

我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微微翕動，似乎他就要說出什麽了。

“什麽？”聲音太低了，我聽不清。

湯姆好像從某種恍惚中回過神，他身上那條裂縫一晃眼就不見了。“沒什麽——”他朝我勉強地笑了笑，用力攥住我的手。

已經是四月了，他的手還是那麽冰涼。他沈默著將我擁進懷裏。

我感到一陣無力的哀傷。這種無力似乎只是以後幾十年的一個註腳——我清楚地意識到湯姆正在我眼前承受痛苦，抑郁寡歡——然而我卻無能為力。

湯姆眼睛的異常第二天就不見了。這次假期臨走時，他送給我一份禮物。是個黑色的筆記本。湯姆對這個筆記本的介紹讓我十分感興趣，“他就是另一個我——我在裏面刻了一些咒語，他可以用我的口吻與你交談。”

我興奮地將筆記本抱在懷裏，“那太好了！那你不在的時候，我也不會孤單了！”

我只顧著高興，沒註意湯姆臉上略過一絲不自然。

暑假很快到來，緊接著又是開學季。不過這次我一點都不難過，因為湯姆的筆記本真的是——太好玩啦！無論我寫什麽，他都會很快地回覆，而且最關鍵的是——那種口氣真的很像湯姆！

我向他咨詢做面包的方法，雖然他不知道，可他會用微微嘲諷的語氣說：“這種事，也許你應該去問那些家養小精靈。”

我跟他分享我讀過的故事，然後就發現筆記本上緩緩浮出一個“zzz”。原來他睡著了！我知道湯姆也不喜歡我講這些故事，可他現在只是個筆記本——根本沒法逃跑，只能被迫留下，然後他就睡著了哈哈哈！

我還跟他講我做的那些失敗的魔藥，興高采烈地說也許有一天我能做出一份合格的迷情劑——然後把它偷偷倒在湯姆的杯子裏。筆記本上慢慢出現一串省略號，“……”

但他似乎也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——我不知道一個筆記本為什麽也有這樣的惡趣味，而且似乎比起我，筆記本湯姆更樂意看到湯姆倒黴。

筆記本很快手把手指導我該怎麽做迷情劑——雖然他沒提起要怎麽解決魔力的事，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筆記本這麽活躍，於是也很樂意遷就他。

我沒想到最後竟然真的成功了——那鍋魔藥居然真的按照書上說的那樣，泛著珍珠母的光澤。然後我就犯難了——其實我只是嘴上說說，我可真沒想過要把這個給湯姆喝啊……

筆記本還在不停地慫恿我，“你不想看看湯姆變成戀愛腦的樣子——黏著你，不願意離開你，一直說愛你——為了你什麽都願意做的樣子嗎？”

我狠狠心動了。但我很快想到一個問題，“湯姆對迷情劑很有經驗的，萬一他看出來怎麽辦？”

筆記本噎了一下，似乎也想起這個問題了。

在它沈默期間，我卻突然靈光一閃——如果把迷情劑滴到筆記本上會怎麽樣呢？它似乎會吸收上面的所有液體，比如墨水之類的——那包不包括魔藥呢？

我壞心眼地假裝失手，倒出一點迷情劑灑在筆記本上面。然後我似乎聽到筆記本的咒罵聲，然後那上面就開始浮現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紅心——感覺就像是筆記本喝醉了似的，他開始不停地重覆，“安妮——安妮——安妮——我愛你——”

我笑得樂不可支，半天沒有回覆筆記本。然後他似乎就難過了，羊皮紙上沁出了一大片水漬，“安妮、安妮、安妮、你不愛我嗎？”

我趕緊回覆它，“當然，我也愛你。”

筆記本上又開始放煙花。

我在感到好玩的同時，也覺得迷情劑真是太可怕了……如果能把一個筆記本變成這個樣子，那萬一湯姆不小心誤食了……那無論他原本愛誰，都會瘋狂地愛上迷情劑的制作者吧……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。魔法總是這樣時不時讓人感到毛骨悚然。

湯姆這次沒兩個月就回家了。我問他出了什麽事，他口氣很輕松地告訴我，學校裏出了惡性事件，霍格沃茲暫時關閉，所以他回家了。

“哦。”我對他這次回來反應有點冷淡。不是因為別的——實在是筆記本太好玩了啊～誰能頂得住“湯姆”整天黏著你然後用各種方式跟你表白說愛你啊～

現在我不管到哪兒——哪怕只是外出買菜，我都會帶上筆記本。每隔一周我都會在筆記本上再補充一點迷情劑——幸虧第一次時做得多啊！我發現沒有筆記本指導我又失敗了。當然，讓筆記本自己做給自己用的迷情劑似乎有點不人道……所以我一直沒這樣幹。

每天睡覺我都會把筆記本好好地放在枕頭下面，跟它說過晚安，然後送出一個晚安吻才能入眠。我做這一切時，湯姆就在一邊幽幽地看著我。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喜歡這個筆記本……我隱約覺得他好像還有點吃醋，心裏覺得竊喜來著。

然而我沒高興多久。有一天我睡到半夜爬起來喝水，發現客廳裏亂成一團。湯姆攥著魔杖指著我的筆記本，五顏六色的魔咒四處亂飛——我沒看錯吧？他居然跟一個筆記本打起來了？

這世界到底出了什麽毛病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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